大庄严论经卷第八
马鸣菩萨造
后秦三藏鸠摩罗什译
(四五)
复次,治身心病唯有佛语,是故应勤听于说法。
我昔曾闻,汉地王子眼中生瞙遍覆其目,遂至闇冥无所覩见,种种疗治不能瘳除。时竺叉尸罗国有诸商估来诣汉土,时汉国王问估客言:「我子患目,尔等远来颇能治不?」估客答言:「外国有一比丘名曰瞿沙,唯彼能治。」时王闻已即大资严,便送其子向竺叉尸罗国,到彼国已至尊者瞿沙所,而作是言:「吾从远方故来疗目,唯愿哀愍为我治眼。」尔时尊者许为治眼,多作铜盏赋与大众,语诸人言:「闻我说法有流泪者置此椀中。」因即为说《十二缘经》。众会闻已啼泣流泪,以椀承取聚集众泪向王子所。尊者瞿沙即取众泪置右掌中,而说偈言:
「我今已宣说, 甚深十二缘,
能除无明闇, 闻者皆流泪。
此语若实者, 当集众人泪,
人天夜叉中, 诸水所不及,
以洗王子眼, 离障得明净。」
寻即以泪洗, 肤翳得消除。
尔时尊者瞿沙以泪洗王子眼得明净已,为欲增长大众信心,而说偈言:
「佛法极真实, 能速除翳障,
此泪亦能除, 如日消冰雪。」
是诸大众见是事已,合掌恭敬倍生信心,得未曾有身毛惊竪,即说偈言:
「汝所作希有, 犹如现神足,
医药所不疗, 泪洗能除患。」
时诸比丘闻法情感悲泣雨泪,尊者瞿沙告诸众会:「虽为是事,此不为难。如来往昔亿千劫中修行苦行,以是功德集此十二因缘法药,能令闻者悲感垂泪。婆须之龙吐大恶毒,夜叉恶鬼遍满舍宅,吉毗坻陀罗根本厌道,此泪悉能消灭无遗,是乃为难!况斯翳障,犹如蚊翅而除灭之,何足为难?设大云雾幽闇晦冥恶风暴雨,此泪亦能消灭。是时狂醉象军及以步兵铠仗自严,以泪洒之军阵退散。一切种智所修集法,其谁闻者而不雨泪?然以此泪能禳灾患,唯除宿业。」彼时王子既得眼已欢喜踊跃,又闻说法厌患生死,得须陀洹果,生希有想,即说偈言:
「谁得闻佛法, 而不生欢喜?
我已深敬信, 至心听说法。
耳闻希有事, 目患亦消除,
慧眼与肉眼, 俱悉得清净。
治眼中最上, 无过于大仙,
我今稽首礼, 众医中最胜。
以一智宝药, 开我二眼净,
世间有心人, 谁不敬信者?
若设有少智, 云何不生信?
释迦牟尼尊, 众生之慈父,
言说甚美妙, 柔和可爱乐,
济拔事已竟, 得达于彼岸。
意根法微细, 作意当解了,
乃至边地人, 亦能得开悟。」
(四六)
复次,若得四不坏净,宁舍身命终不毁害前物,是故应勤修四不坏净。
我昔曾闻,有一罪人应就刑法,时旃陀罗次当刑人。彼旃陀罗是学优婆塞得见谛道,不肯杀人,典刑戮者极生瞋忿,而语之言:「汝今欲违王宪法耶?」优婆塞语典刑戮者言:「汝甚无智,王今何必苦我杀人?虽复色身属王作旃陀罗,圣种中生名曰法身,不属于王,非所制也。」即说偈言:
「释迦牟尼尊, 具一切种智,
因时能教化, 灭除一切过。
阎罗王之法, 果时始教化,
临苦为说苦, 易坏亦可违。」
时典刑戮者,以此人违犯王禁,即将诣王,言:「此旃陀罗不用王教。」王语之言:「汝何故不用王教?」白言:「大王!今应生信发欢喜心。」而说偈言:
「除我三毒垢, 获得寂灭因,
无上之大悲, 十力世尊所,
受持于禁戒, 乃至蚊蚁子,
犹不起害心, 何况于人耶?」
时王语言:「汝若不杀,自命不全。」此优婆塞见谛气势,便于王所抗对不难,而作是言:「此身随王,王于我身极得自在。如我意者,虽帝释教我犹不随。」王闻此语极大瞋忿,勅令使杀。彼旃陀罗父兄弟七人尽不肯杀,王遂杀之有二人在,至第六者勅使杀之亦不肯杀,王又杀之,至第七者又不肯杀,王复杀之。老母启王:「第七小者为我宽放。」王言:「今此人者是汝何物?」老母答言:「皆是我儿。」王复问言:「前六者非汝子耶?」答言:「亦是。」王言:「汝何以独为第七子耶?」尔时老母,即说偈言:
「大王应当知, 六子皆见谛,
悉是佛真子, 决定不作恶,
是故我不畏。 今此第七子,
犹是凡夫人, 脱为身命逼,
造作诸恶业。 是故我今者,
求王请其命, 人王得自在,
唯愿活此子。 临终时恐怖,
或能造诸恶, 凡夫临死时,
但覩其现身, 不见于后事,
能观后世报, 非凡夫境界。」
尔时大王而作是言:「我于外道未闻是语,今说因果了如明灯。」旃陀罗口作如是说,王生决定意,名为贤圣村,非是旃陀罗,虽名旃陀罗,实修苦行者,自命尚不惜,况应诸亲属,护戒剧护财,不顾身命及以眷属唯持禁戒。即说偈言:
「世人观种族, 不观内禁戒,
护戒为种族, 设不护戒者,
种族当灭坏。 我是旃陀罗,
彼是净戒者, 彼生旃陀罗,
作业实清净, 我虽生王种,
实是旃陀罗。 我无悲愍心,
极恶杀贤人, 我实旃陀罗。」
尔时大王将诸眷属,诣于塜间供养其尸,王复说偈言:
「此覆善功德, 如灰而覆火,
口虽不自说, 作业已显现。
帝释常供养, 如是坚行者,
不惜己身命, 而护于戒行。」
尔时彼王将诸群臣、数千亿婆罗门等,步诣塜间而作是言:「如是大士虽名旃陀罗,实是大仙人。」积聚死尸为其堕泪,王复说偈言:
「勇健持戒者, 以刀分解身,
尸骸委在地, 血泥以涂身,
以持禁戒故, 今日舍此身。
坚心不犯恶, 守戒而至死,
得佛法味者, 智者皆应尔。」
王复说偈言:
「愚痴之所盲, 贪欲之垢污,
着我所诸根, 掉动而不定。
不计于恶业, 但取现在乐,
结使垢涂污, 智者常观察。
身财危脆想, 亦如河岸树,
终不造恶业, 智水洗心垢。」
尔时大王近旃陀罗身,敬尚法故绕尸三匝,长跪合掌,而说偈言:
「南无归命法, 善能观察者,
舍于短促命, 而不舍于法。
假设入火林, 见谛毁禁戒,
终无有是处, 此即是明证。
此人持佛语, 终无有二志,
卧于泥血中, 以护佛戒故。
此尸以火焚, 即变为灰土,
持戒善法名, 同于世界尽。」
以何因缘而说此事?欲示证道无有变异。佛说见谛终无毁破,四大可破,四不坏净终不可坏。
(四七)
复次,心有憍慢无恶不造,慢虽自高名自卑下,是故应当断于憍慢。
我昔曾闻,佛成道不久,度优楼频螺迦叶兄弟眷属千人,烦恼既断须发自落,随从世尊往诣迦毗罗卫国,如佛本行中广说。阅头檀王受化调顺,诸释种等恃其族姓生于憍慢,佛婆伽婆,一身观者无有厌足,身体丰满不肥不瘦,婆罗门等苦行来久,身形羸弊,虽内怀道外貌极恶,随逐佛行甚不相称。尔时父王作是念言:「若使释种出家以随从佛,得相称副。」作是念已,击鼓唱言:「仰使释种家遣一人令其出家。」即奉王勅,家遣一人度令出家。时优波离为诸释等剃发须之时涕泣不乐,释等语言:「何故涕泣?」优波离言:「今汝释子尽皆出家,我何由活?」时诸释等闻优波离语已,出家诸释尽以所着衣服璎珞严身之具成一宝聚,尽与优波离,语优波离言:「以此杂物足用给汝终身自供。」优波离闻是语已,即生厌离而作是言:「汝等今皆厌患珍宝严身之具而皆散弃,我今何为而收取之?」即说偈言:
「是诸释种等, 弃舍诸珍宝,
如捐恶粪扫, 并及诸草叶,
彼舍于爱着, 云何方贪取?
我设取宝聚, 内心必贪着,
计为我所有, 是则为大患。
诸释舍所患, 我今设取者,
是为大过患。 譬如人吐食,
狗来噉食之, 我收他所弃,
与狗有何异? 我今畏宝聚,
如离四种毒, 善根内触发,
不贪恋宝聚。 我今必弃舍,
欲向世尊所, 求索出家法。」
时优波离说此偈已,复说偈言:
「见他得胜法, 始生欣尚心,
愿令我己身, 同彼获胜事,
我今欲自出, 当勤作方便。」
时优波离复作念言:「我今决定必当出家,但当勤求。千婆罗门先于佛所已得出家,释种刹利姓其数五百亦得出家,婆罗门刹利二姓俱贵,然我首陀其姓卑下,复为贱役,于彼胜中求索出家,为可得不?我于今者有何势力?云何此中而得出家?」即说偈言:
「刹利姓纯净, 婆罗门多学,
生处如摩尼, 皆共聚集此。
我身首陀种, 云何得参豫?
如似破碎铁, 间错于真金。
婆伽婆佛陀, 我闻具种智,
今我当往彼, 悲愍一切者。
应净不应净, 应出不应出,
一切外道众, 不知解脱处;
唯有灭结者, 能知于解脱。」
时优波离说是偈已到世尊所,胡跪合掌右膝着地,而说偈言:
「于四种姓中, 俱得出家不?
涅槃解脱乐, 我等可得耶?
善哉救世者, 大悲普平等,
哀愍愿听我, 得及出家次。」
尔时世尊知优波离心意调顺,善根淳熟应可化度,即举相好庄严右手以摩其顶,而告之言:「听汝出家。外道祕法不示弟子,如来不尔,大悲平等而无偏党等同说法,示其胜道而拔济之,犹市卖物不选贵贱,佛法亦尔,不择贫富及以种姓。」即说偈言:
「谁渴饮清流, 而不充虚乏?
谁秉炽然灯, 而不灭黑闇?
一切种智法, 普共一切有,
谁有修行者, 不得胜妙义?
譬如食石蜜, 贵贱等除阴,
刹利婆罗门, 佛法普平等,
得尽三有时, 诸姓等无异。
譬如三种药, 对治风冷热,
药不择种姓, 贵贱皆能治。
法药亦如是, 能治贪恚痴,
四姓悉皆除, 高下无差别。
又如火烧物, 不择好恶薪,
毒螫亦如火, 不择贵与贱。
犹如水洗浴, 四姓皆除垢,
尽苦之边际, 诸种普得离。」
尔时世尊犹如晴天无诸云翳,出深远声犹如雷音,如大龙王,亦如牛王,如迦陵频伽声,亦如蜂王,又如人王,如天伎乐,出梵音声告优波离:「乐出家不?」优波离闻是声已心生欢喜,叉手白佛:「愿乐出家。」佛告之曰:「优波离!善来比丘!汝今于此善修梵行。」闻是语已须发自落袈裟着身,威仪齐整,诸根寂定,如旧比丘。五百释种皆白四羯磨受具足戒,佛言:「我今当以方便除诸释种憍慢之心。」尔时世尊语诸释种:「汝等今者应当敬礼诸旧比丘。」上座憍陈如、阿毗马师比丘等次第为礼,优波离最在下坐,释贤王于诸释中最为导首。尔时诸释敬顺佛教,次第礼足至优波离,见其足异,寻即仰观见优波离面,时诸释等甚用惊怪,犹如山顶瀑水流注触崖回波,而作是言:「我等日种刹利之姓,世所尊重,云何今者于己僕使卑下之姓剃发之种而为礼敬?我等今当向佛世尊具说上事。」白佛:「世尊!优波离所亦敬礼耶?」佛告释种:「今我种,此法断憍慢处。」时诸释种白佛言:「此首陀罗种。」佛告之曰:「一切无常,种姓不定,无常一味,种姓亦尔,有何差别?」时诸释种复白佛言:「世尊!此剃发之种,我等日姓中出。」佛告释等:「一切世间如梦如幻,种姓之中有何差别?」诸释种等白佛言:「世尊!此是僕使,我等是主。」佛答释言:「一切世间皆为恩爱而作奴僕,未脱生死,贵贱无异,舍汝憍慢。」时诸释等端严殊特如华敷荣,合掌向佛,怀疑犹豫而作是言:「必使我等礼优波离足耶?」佛告释种:「非独于我,一切诸佛出家之法悉皆如是。」时诸释等闻佛重说出家法已,俨然而住如树无风,心意愁恼皆同声言:「我等云何违佛教勅?宜顺佛教。」先旧智人作如是语:「如来所以先度优波离者,为欲摧破诸释种等憍慢心故。」诸释于是舍弃憍慢顺出家法,亦为未来贵族出家所顺法故,拔陀释等久习憍慢今拔其根,为优波离接足作礼。当礼之时,大地城郭山林河海悉皆震动,诸天唱言:「释种今日憍慢山崩。」即说偈言:
「呜呼舍憍慢, 种族色力财,
随顺于佛教, 如树随风倾。
日种刹利姓, 顶礼优波离,
除舍我慢心, 诸根皆寂定。
诸大胜人等, 真实无谄伪,
福利众德备, 其数如竹林。
名闻婆罗门, 贵族刹利等,
如是名德众, 入于牟尼法,
庄严诸圣众, 如星围绕月,
罗列在空中, 呜呼法炽盛。
如来之大海, 最上功德水,
湛然溢其中, 众河之所归。
世间众胜智, 无不归佛法,
人天众增长, 苦是出要道。
如来善分别, 说法灭憍慢,
弟子众一味, 如海等一味。」
以何因缘而说此事?佛法出于世,为断憍慢故。
(四八)
复次,得见谛者,不为天魔诸外道等之所欺诳,是故应勤方便必求见谛。
我昔曾闻,首罗居士甚大悭悋,舍利弗等往返其家,而说偈言:
「恶道深如海, 乱心如浊水,
为悭流所漂, 言则称无物。
嫉妬之大河, 邪见鱼鼈众,
充满如是处, 漂流不止息。
今当拔悭根, 成就施果报,
大悲之世尊, 无畏之释子,
见诸没苦厄, 我等应救济。」
尔时尊者摩诃迦叶,早起着衣持钵向首罗长者家,而赞布施。时彼长者以不喜故如矟刺心,语迦叶言:「汝为受请?为欲乞食?」迦叶答言:「我常乞食。」长者语言:「汝若乞食宜应及时。」迦叶即去。如是舍利弗、目连等诸大弟子次第至家,都不承待。尔时世尊往到其家,语首罗言:「汝今应修五大施。」首罗闻已心大愁恼,作是思惟:「我尚不能修于小施,云何语我作五大施?如来法中岂无余法?诸弟子等教我布施,世尊今者亦教布施。」作是念已,白佛言:「世尊!微细小施尚不能作,况当五大施乎?」佛告长者:「不杀名为大施,不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饮酒,如是等名为五大施。」闻是语已心大欢喜,作是思惟:「如此五事不损毫釐得大施名,何为不作?」作是念已,于世尊所深生欢喜信敬之心,而作是言:「佛是调御丈夫,此实不虚,自非世尊谁当能解作如是说?谁不敬从无敢违者?」即说偈言:
「色貌无等伦, 才辩非世有,
世尊知时说, 梵音辞美妙,
所说终不虚, 闻者尽获果。」
说是偈已深于佛所生欢喜心,即入库藏取二张[(畾/且)*毛]欲用施佛,又自思惟,犹以为多欲与一张。又复更思,嫌其少故还与二张。佛知心念,即说偈言:
「施时斗诤时, 二俱同等说,
二德都不住, 儜劣丈夫所,
施时斗诤时, 等同所作缘。」
尔时首罗闻是偈已,如来世尊知我所念,欢喜踊跃破于悭悋捉[叠*毛]施佛。佛知首罗至心欢喜,如应说法,破首罗二十亿我见根,得须陀洹。尔时世尊即从坐起还其所止,首罗欢喜送佛,还于其家,心生欣庆。尔时魔王见首罗欢喜,作是念言:「我今当往诣首罗所破其善心。」作是念已,化作佛身三十二相、八十种好至首罗家,即说偈言:
「身如净金山, 圆光极炽盛,
自在化变现, 庠步如象王,
来入首罗门, 如日入白云,
覩者无厌足, 明如百千日。」
尔时光照首罗家,首罗惊疑为是何人?即说偈言:
「如融真金聚, 充满我家中,
犹日从地出, 其光倍常明。」
说是偈已极生欢喜,如彼甘露洒于其身而作是言:「我有大福,如来今者再入我家,虽复再来不为希有。何以故?如来世尊常以慈悲济度为业。」复说偈言:
「头如摩陀果, 肤如净真金,
眉间白毫相, 其目净修广,
如开敷青莲, 寂定上调伏,
无畏徐庠步, 容貌殊特妙,
圆光满一寻, 如用自庄严,
勇勐自唱言, 我今真是佛。」
尔时魔王极自庄严在首罗前,告首罗言:「我先说五受阴苦因习而生,修八正道灭五受阴,此是邪说。」时彼首罗闻是说已甚生疑怪:「貌相似佛所说乃非,我为是梦?为心颠倒?听其所说甚为贪嫉,是何恶人化作佛形,如华聚中有黑毒蛇。我今审知此定是魔,如卖针人至针师家求欲卖针。汝今波旬!听我佛子之所宣说。」偈言:
「鹅翅扇须弥, 尚可令倾动,
欲令见谛心, 倾动随汝者,
终无有是处。 汝可惑肉眼,
不能惑法眼, 佛知此事故,
而作如是说。 肉眼甚微劣,
不能别真伪, 若得法眼者,
即见牟尼尊。 我得法眼净,
见于灭结者, 终不随汝语,
汝徒自疲劳, 不能见惑乱。
吾今谛知汝, 实是恶波旬,
见四真谛人, 终不可移动。
如以金涂钱, 欲诳卖金家,
此事亦难成, 外现其金相,
其内实是铜。 犹如以虎皮,
用覆于驴上, 形色惑肉眼,
出言知汝虚。 如火有冷相,
风相恒常住, 假使日光闇,
月可作热相, 不能使见谛,
而有动转心。 设使满世界,
草木及瓦石, 麋鹿禽狩等,
悉皆作佛像, 不能动我意,
令有变异相, 况汝一魔身,
而能动摇我? 首罗种种说,
苦切责波旬, 犹如勇健人,
入阵击儜者。 时魔即恐怖,
速疾还天宫。 师子王住处,
象到寻突走; 波旬亦如是,
见谛所住处, 诸魔不敢停。」
(四九)
复次,不得禅定,于命终时不得决定。
我昔曾闻,婆须王时有一侍人名多翅那迦,王所亲爱,为谗谤故系于狱中,又更谮毁,王大忿怒遣人杀之。时诸眷属皆来围绕,而语之言:「汝聪明知见过于人表,汝今云何其心扰动?今死时至,何事最苦?」那迦答言:「畏死恐怖,心不能定。」即说偈言:
「我先于父母, 诸亲及眷属,
离别生忧恼, 以为苦中极。
方今死时苦, 彼苦皆轻微,
思计众苦中, 死苦亦不大。
莫知所生处, 心身燋热恼,
今去极速疾, 不知所趣处。
身既不离欲, 谁能不惊惧?
精神甚荒扰, 如盲涉长路。
竟知何所向? 心意极颓舍,
犹如沙聚散, 无可遮制处。
如佛之所说, 心存由心使,
我今倒错乱, 难得生善处。
由心自在故, 随意取诸趣,
今我心躁扰, 不能持令住。
我昔来愚浅, 贪着五欲乐,
不能观内身, 系念于善处。
依止何山林, 端坐而系念,
如此上妙事, 今方生愿羡,
彼得伏藏禅, 安乐寂静故。
我念牟尼说, 三偈之句义,
放逸行非法, 修行非所作,
弃舍于义利, 贪着所爱处。
方欲修善处, 不觉死卒至。
离彼平正道, 逐此邪嶮径,
如轴折顿住, 坐守极愁恼。
越于如实法, 修行非理事,
愚凡夫死至, 轴折守愁恼。
「何缘故说是?先不善观察而作死想,临终惊怖方习禅观,以不破五欲故,莫知所至悔恨惊怖。」即说偈言:
「智者应系念, 除破五欲想,
精勤执心者, 终时无悔恨。
心意既专至, 无有错乱念,
智者勤捉心, 临终意不散。
专精于境界, 不习心专至,
临终必散乱。 心若散乱者,
如调马用磑, 若其斗战时,
回旋不直行。」
不善观者不摄五根,设临终时心难禁制,如库藏中铠钾朽故,临敌将战器钾散坏,不习捡心命终亦尔。
(五〇)
复次,有实功德应当供养,智者宜应恭敬有德。
我昔曾闻,阿越提国,其王名曰因提拔摩,有弟名须利拔摩,为诤国故二人共斗。须利拔摩掷羂羂因提拔摩头,羂已急挽,因提拔摩极大恐怖,作是愿言:「今若得脱,当于佛法中作般遮于瑟会。」作是愿时羂索即绝,于佛法僧深生信敬,即勅大臣名浮者延蜜多,营般遮于瑟。于时大臣即奉王教设般遮于瑟,使人益食。时彼大臣处上座头,坐见上座比丘留半分食,呪愿已讫,以此余食盛着钵中从坐起去,如是再三。大臣见已生不信心,作是思惟:「如此比丘必不清净。」作是念已具以此事上白于王。王问大臣:「卿极得信心?」臣答王言:「不得信心。何以故?上座比丘留半分食从坐起去,必以此食与他妇女,我生疑惑。」王闻是语,两手覆耳,告大臣曰:「莫作斯语,汝今莫妄称量于人。汝无智力,云何而能分别前人?如佛言曰:『若妄称量众生,必为自伤。』汝莫作是颠倒邪见。」即说偈言:
「戒定慧寂灭, 得多闻觉慧,
此是善逝子, 隐藏于功德,
犹如灰覆火, 久处智戒行。
世尊之所说, 汝不共住止,
云何知其行? 佛说菴罗果,
喻于四种人, 唯善丈夫者,
善能知分别。 有佛世尊说,
及与佛等者, 乃可称量人。
是故汝不应, 轻蔑佛弟子,
横生分别想。 譬如伏藏中,
以土覆其上, 谁知下有宝?
汝住不须去, 自当往观察。
我从今已往, 躬当供养僧,
愚痴服好药, 便变成于毒。」
尔时大王躬诣僧中,供养众僧,手自斟酌。尔时上座如前留食,呪愿已讫即便持去。王即逐上座后,语上座言:「上座年老可以钵盂与我令捉。」于时上座难不与钵,强随索钵,乃至真陀罗村不欲与钵。时彼上座,即说偈言:
「我知汝净信, 悲愍能拔济,
王虽生浊世, 威仪甚严整,
上世诸胜王, 犹故不能及。
不知我戒行, 但见其出家,
未曾有往来, 亦无有返报,
而能深爱敬, 恩过于慈父。
虽不见汝心, 诸根皆和悦,
日出于空中, 密云覆不现,
虽有此翳障, 花敷知日出。
知王有深信, 奇特未曾有,
能卑下自屈, 欲为我执钵,
荣贵福利具, 然能不憍逸。
诸王得自在, 憍慢盲其目,
用造诸恶业, 颠坠多缺失。
勇捍有智力, 善解用财施,
观身如幻炎, 知取坚实法。
略说而言之, 一切皆增长,
如汝自调顺, 教化中最上。
贤胜所行道, 共众随顺行。
「我今既受王供,王以下心从我索钵,供养已足,不须取钵。」尔时彼王遂更殷勤,重随索钵,比丘念言:「今王何故欲得我钵?」即入定观,知王欲用调伏大臣故,是以索钵。即说偈言:
「凡夫愚闇人, 欲动须弥山,
我今当与钵, 以护其心意。
欲当有毁誉, 我心都无异,
于我生不信, 损减众多人。」
说是偈已舍钵与王。王寻捉钵,犹如象鼻捉青莲花,逐比丘去到旃陀罗家。时彼比丘命王入舍,王不肯入于门前住。比丘老母先得阿那含果,具足天眼能知他心,又知他人善根因缘。时彼老母即白王言:「王勿怯弱,来入我舍。」即说偈言:
「汝不应生疑, 此首陀会舍,
非旃陀罗家, 首子得罗汉。
第三须陀洹, 我是一切智,
佛之优婆夷, 住于阿那含。
汝但观戒行, 莫问出生处,
但取我道德, 莫观家眷属。
最后生此家, 功德有殊胜,
如似沙石间, 能出好真金。
伊兰能出火, 淤泥生莲花,
观人取道德, 何必其族姓?
伊兰与栴檀, 然火皆熟物,
二俱有所成, 功德等无异。」
王闻老母说是偈已,「呜呼乃是法中大人,佛体大悲使旃陀罗获不死处不择种姓,佛所说法旃陀罗中作师子吼。」王又思惟:「若供养种族失于功德,若供养功德不应分别旃陀罗也。」王复说偈言:
「但当供养德, 不应观生处,
婆罗门说喻, 淤泥生莲花。
天与阿修罗, 敬戴着顶上,
婆罗门有过, 智者皆弃舍。
彼若造作恶, 可说无过耶?
然实是过罪。 旃陀有德者,
岂可不取耶? 实复有功德。
如此旃陀罗, 我应生供养。
如是旃陀罗, 山林修苦行,
此名为仙圣, 非是旃陀罗。
旃陀罗杀鹿, 王者食其肉,
彼之所造箭, 亦复取用射。
以是因缘故, 我应随顺行,
旃陀有德者, 云何不採取?」
说此偈已王入其家,长跪合掌作是思惟:「先礼老母?应先礼佛?如来世尊示旃陀罗如此正道,能示一切众生安隐正道,应先礼佛。」即说偈言:
「南无苦行仙, 医王中最上,
我今以佛故, 敬礼于下贱。
如依须弥山, 乌鹿同金色,
从他闻此事, 我今现证知。
依佛须弥山, 贱者皆可贵,
一切种智海, 净意度彼岸。
唯佛救世间, 慈等无恶意,
于诸众生等, 能为最亲厚。
能于一解脱, 分别说多种,
外道狂颠倒, 横分别种姓。」
尔时大王说是偈已,作礼而去。
大庄严论经卷第八